突然之间,塞蕾娜扭转了比赛的局势。来到了第二盘的后半段,塞蕾娜取得了4-2的领先。另外一种结果出现在我的面前,这种结局符合所有人的设想:塞蕾娜·威廉姆斯以6-2的比分拿下了第二盘,随后一鼓作气拿下了第三盘的胜利,从而连续三年拿下温网冠军,继续稳固女子网球世界第一人的位置。人们会说我应该对自己能够闯进决赛而且还能在塞蕾娜·威廉姆斯手里抢下一盘而感到高兴。我在现场感受地真真切切,几乎所有的观众都期盼着塞蕾娜能够取得比赛的胜利,这无可厚非,毕竟在他们眼中塞蕾娜才是今天的主角。在一场单打比赛中比赛局面会出现无数次的反转,如果因为暂时的落后而垂头丧气,那么比赛还没结束你就已经输了。遇到这样的时刻,你要告诉自己:欲戴王冠,先承其重。 要么屈服投降,要么起身战斗! 就像我所说的,这是我的性格使然。我天生就是一个斗士,从不会向他人投降。你仅仅是取得了4—2的领先,这并不意味着我会丢掉第七局、第八局和第九局。事实上,当其他女孩认为自己第二盘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往往也是我反击的时刻。接下来我做了什么呢?我化解了塞蕾娜强力的发球,有时她的发球可以来到120英里每小时的时速。我破掉了她的发球局,随后成功保发,比分来到了4-4。现在已经来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第九局对于我们两人来说都至关重要。这是塞蕾娜的发球局,我必须要倾尽全力。我看着她在草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拍球,每次拍球都要间隔一秒钟的时间。虽然她依然是从前的小威廉姆斯,但和那个无往不胜的塞蕾娜相比,她身上的某种东西在此时似乎已经消失褪色。也许她意识到了自己将会输掉这场决赛,她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必胜的信念,同时她也明白失败的苦楚是多么令人难受。但她依然是一位凶猛的斗士和一位真正的职业运动员,即使比赛注定将会失败,她也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第九局,也就是那天下午的第十六局,足以写成一首叙事诗,那是整场比赛的缩影。我们在这一局展开了惨烈的争夺,我一共逼出了4个破发点,前三个破发点都被塞蕾娜挽救回来。最终,在第四个破发点的时候,我的击球精准地落到了对面球场的角落里,塞蕾娜在这时滑到了,但我感觉她就是在演戏。她这样做能够从我的手里拿下这一分吗?她好像在说:“你的这记击球不算厉害,是我的运气太差了。”换句话说,如果没有摔倒,我肯定就拿下这一分了。但事实是,因为根本不可能保住这一分了,所以她才摔倒的。之后她迅速挣扎站了起来,用球拍接住了网球,但是回球出现了失误。 现在来到了我的发球胜冠局,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能量。我丢掉了第一分,这不是一个好的开端。第二分我发出了一记ACE,随后又来了一记发球直得,把比分带到了30-15。随着接下来塞蕾娜的回球失误,我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我把球发到了她的反手位,她回球的球速非常快,比分来到了40-30,我错失了一个冠军点。接下来我要准备下一分,我记得在决赛前一天教练告诫我的事情,“不要把球发到她的反手位,那是她的优势所在。坚持发向她的正手位,如果她能赢,我们就认了。”在下一分我严格执行了教练的要求,果然塞蕾娜的回发球非常软弱,我迅速垫步向前,在球还没有来到最高点的时候,伴随着嘶吼声,用正手朝网球击去,这一击用尽了我的洪荒之力。 塞蕾娜的回球没有过网,这时我跪倒在地,用手掩住了自己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喜悦。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庆祝一场伟大的胜利,有人会单手握拳,有人会祷告上帝,但这些都不是我的方式。费雷罗赢下法网冠军时的庆祝动作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我特别想告诉你们我是故意模仿费雷罗的庆祝方式。那天下午他在新闻发布会上非常好笑地预测我是本届温网冠军,我十分感谢他带给我的信心。甚至你们可以认为我选择这样的庆祝方式是在向费雷罗暗送秋波,但我真的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那一刻我的心里只有比赛的胜利。 我慢步跑到了网前。之前我在想塞蕾娜会把手伸过网带和我握手,就和大多数情况一样,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但令我惊讶的是,塞蕾娜走了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记得当时自己在想:“这是温网决赛的礼节吗?作为大满贯决赛的失利一方,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吗?”于是我们互相拥抱致意,这时我的眼神一直游移在看台上的人群之中寻找着我的父亲,我想要看到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塞蕾娜笑着对我说了一些 “干得不错”之类的话,但我知道她在心中肯定笑不起来。 温布尔登有一项传统,那就是冠军需要亲自爬上看台去和家人一起庆祝。这是一项新的传统,但是我已经经历过很多这样的时刻。我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已经拿到了至高无上的网球荣誉,我需要和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一起庆祝来之不易的冠军。所以我跨过了摄影师后面的护栏,来到了看台上朝父亲走去。从索契到莫斯科到佛罗里达再到加利福尼亚,我们始终都在一起,这是属于我和父亲两个人的故事,现在我们应该同享胜利的荣耀。他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不会把心中的喜怒哀乐表现出来。在此之前我只看到他哭过一次,那是在我们收养一条小狗之后的第二天,小狗必须要接受一次外科手术的治疗,这件事情我们就不多说了。现在你们可以看到当时的影像,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我奋力地朝他走去,他也拼命地朝我走来。最终他来到了我的身边,把我紧紧抱在了怀里,一直不肯松开。我们有着很多伟大的梦想,也经历了无数的磨难,在这一刻,我们感谢过去这么多年自己所做出的努力,而在未来我们也将为了更为远大的目标而继续前进。 一分钟后,我回到了中心球场的场地上。在最后一分结束之后,温网组委会工作人员立刻开始准备颁奖典礼。他们都在场地中央等待着我,但当我向他们走去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妈妈。我父亲站在大约第二十排的位置,我朝他大喊:“嘿,我想给妈妈打电话。”尤里没有任何犹豫,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后直接扔给了我。手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之后,我完美地接住了它。我边打电话边向电视转播摄像机的方向走去,我一遍又一遍地拨打妈妈的电话号码,但电话里传来的一直都是电话留言或者占线的声音。我当时忘了妈妈正坐在从佛罗里达飞向纽约的捷蓝航空公司的飞机上。但她一直都在电视前观看这场比赛,你们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她把空姐喊了过来,手里举着手机,一边解释一边大笑,但什么也做不了。球馆里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我的手里依然拿着手机,这时一个人把麦克风递到了我的面前,对我说:“没有信号吗?” 几分钟后颁奖典礼开始了,我站到了塞蕾娜的身边。在一个大型舞台上输掉比赛非常难受,相信我,我有过太多次这样的经历。在外表上你必须表现出温和有礼,你要做到波澜不惊,而实际上心中早已暗潮涌动。温网决赛的失利更加令人刻骨铭心,因为这是四大满贯中唯一一个要求失败者和冠军一起绕场致意的赛事,旁边的人在风光无限地展示冠军奖杯或奖盘,而自己只能将失败的苦楚埋在心里。对于任何一个职业运动员来说这都是最为艰难的时刻。你在这片球场上的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心中对比赛的胜利有着无比的渴望。但是不知何故你输掉了比赛!现在你还要站在现场和电视机前,和从你手中抢走冠军的那个人一起庆祝。这绝对是一种折磨。 亚军球员将会获得一个纪念奖盘,而冠军将会获得一个银制奖盘,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玫瑰露水盘,在1886年玫瑰露水盘第一次出现在温布尔登的颁奖典礼上。同时冠军球员将会拿到将近一百万美元的奖金,她会站在球场的中心接受上万名观众的掌声。查尔斯王子和温网首席执行官一起为冠亚军颁发战利品。塞蕾娜先站到了领奖台上,她的举止非常优雅漂亮,当记者问她此刻的感受时,她只谈到了我在过去两周完成的成就,但是在所有的笑容和美好的语句之下,你可以看到她内心的挣扎,我敢肯定她已经不想在这个地方再待一秒钟的时间,每个人处于这样的境地都是如此。接下来在我接受采访时,我感谢了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人。我感谢了尼克·波利泰利和罗伯特·兰斯多普,感谢了我的父母。我谈到了决赛前一天的感冒,虽然我没有提到费雷罗的名字,但在发表获奖感言时有过暗示。在写下这篇自传之前,我从没有分享过这件事情。我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球员包厢,对着他们狡黠地笑了起来。我曾经提到过我和包厢里的三个男人有过一次赌约,“如果我赢了,你们就要去剃成光头。”但我没有坚持让他们这样去做。首先,如果我父亲真剪掉了所有的头发,可能就长不回来了,这样他就一辈子当光头了。(来源:网球之家 作者: Maria Sharapova 编译:杨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