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来,余每日晨读,阅毕古文观止,虽非正业,却是入职学校以来最大收获,颇为感慨,请略陈陋见。 一、古文观止,凡二百二十二篇,先秦至明末文章精选,古人蒙学课本,亦是为学的入门读物,余而立之年后始读,可作为中国教育是人类历史最大笑话的明证; 二、就文集布局而言,各朝以先秦最多,来源以左传最多,个人以韩愈最多,似取《左传》传义的宗旨与韩愈“辟道攘佛”的功绩;这与清代学者抱残守缺、空空如也的卫道宗旨也比较相符。苏东坡虽曾称誉韩愈文章“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但这本是后人敬畏先贤的溢美之词,单就文采论,韩氏文章近乎味同嚼蜡。 三、愚以为,天下文章,凡入一流者,主题可大可小,但必是一气呵成,余音不绝,令吾辈后学读其书,想见其为人。文集所选文章,以单篇论,太史公的《报任少卿书》独步翰林,堪称天下第一,文章情真意切,气贯长虹,笔尖所及,沁人心扉。至于陶渊明的《归去来辞》、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欧阳修的《醉翁亭记》、苏轼的《前赤壁赋》则难分伯仲,全凭诸君喜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醉翁之意不在酒”、“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各有所取,无有高下。非谓“天下忧乐”就高人一等,人生际遇不同,不必苛求。 四、文集优点许多,待诸君细品,其不足反倒不太容易觉察,且鄙人以为,多为编者有意为之,读者需多加留意。编者吴氏叔侄似以“正统”士人自居,重传统的立德、立功,立言,以立德为先,因而对赋一类追求辞藻华丽,言不及义的文章不取;对崇尚清谈之风的魏晋名士似有异议,故对魏晋一代的文章几乎不取;编者是清代学者,似受彼时狭隘的汉宋门户观影响,故宋代理学一脉文章全不取,是大缺憾;另外,清代为外族入主,对这些以士自居的学者是一件不能说的事情,所以元、清两代的文章都不取,乃至明末清初三杰的文章都不在其列;“观止”未免黯然失色。 五、纵观历朝历代,以明代文章最差,宋濂文章多媚骨,阳明心学多偏锋,皆不足法,其原因仍不得正解。个人以为,或许中华文明历经5000余年,至此已垂垂老矣,国运不济,国势保守,文风英气不足,老态有余,全无汉唐气象。从学术的角度看,中国文明自“经重于史”的时代起,即自南宋起,文明的自我革新、自我反思的能力就日渐衰退。从武术的角度讲,有宋一代,重文轻武,血性渐失,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自宋始,直至近代不能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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